当晨曦染红骑士团宫殿的砂岩外墙，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掠过瓦莱塔高低错落的巴洛克式阳台，这座地中海要塞王国正缓缓苏醒。踩着石灰岩铺就的斜坡街道向下走，左手边突然豁开一片碧蓝——上巴拉卡花园的观景台将大港的壮丽全景骤然推至眼前：三座天然海湾如同希腊神话中的三叉戟深深嵌入陆地，16世纪建造的船坞至今停泊着彩色的鲁佐船，对岸三姐妹城的碉楼群在晨光里闪着蜜糖般的光泽。
穿过瓦莱塔城门，圣约翰大教堂的金色穹顶下藏着卡拉瓦乔真迹《被斩首的施洗约翰》，大理石地板下的骑士墓穴诉说着医院骑士团四百年的史诗。搭乘每小时一班的渡轮横渡大港，登上森格莱阿堡垒遗址时，会发现整座首都正在脚下铺展成沙黄色与海蓝色的拼贴画。午后搭乘51路公交向北疾驰，半小时后姆迪纳古城如悬浮在时间之外的琥珀，诺曼式宫殿的尖拱窗框住西西里风格的庭院，某条鹅卵石巷的尽头或许藏着马耳他最后一家手工玻璃作坊。
次日清晨的行程属于地中海最摄人心魄的蓝色。驱车向南穿越刺梨仙人掌丛生的原野，在火星般的红土陡坡间，蓝洞的海水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七层渐变蓝调。沿着丁利悬崖徒步时需当心强风，但悬崖尽头270度的海平面视野会让所有冒险都变得值得——正西方向18公里处，戈佐岛锯齿状的海岸线已在浪花里若隐若现。
乘坐轮渡登陆戈佐的姆贾尔港，时间突然放缓两倍。开着老式菲亚特500颠簸至岛屿西端，杜维拉海崖在日落时分将蔚蓝之窗染成琥珀色，虽然这座自然拱门已在风暴中坍塌，但潜入海底仍可见证巨石沉睡的壮观。次日清晨拜访吉干提亚神庙，人类最古老的直立巨石建筑比金字塔还要年长一千年，粗粝的珊瑚石灰岩祭坛上，螺旋形图腾仍在诉说着新石器时代的神秘崇拜。当教堂钟声响彻维多利亚城堡，不妨在圣乔治广场啜饮一杯HoneyRing甜品配本地霞多丽，等待戈佐柠檬树上飘落的香橼花坠入白葡萄酒杯。
第四天属于科米诺岛水晶般的蓝泻湖。从Ċirkewwa码头跳上玻璃底快艇，十分钟后便闯入一片超现实的蓝。这片潟湖的浅水区仿佛打翻了大堡礁的调色盘，戴着呼吸管漂浮时会有小鱼群在指尖穿梭。午后乘船绕行科米诺塔，17世纪骑士团建造的瞭望塔如同插在海蚀柱上的生日蜡烛，守护着传说中海妖卡吕普索的洞穴。
最后一日留给主岛的现代叙事：斯利马的滨海步道上，戴渔夫帽的老人在棕榈树下玩着葡萄牙带回的骨牌；圣朱利安斯的夜店里，鸡尾酒杯折射着蓝光泳池派的霓虹；而马尔萨什洛克的周日鱼市里，头戴红巾的渔妇正用马耳他语叫卖凌晨捕获的金枪鱼。当暮色染红圣艾莫堡垒的城墙，坐在比尔古水边的餐厅切开炖了八小时的兔腿肉，忽然明白这个仅有上海市崇明岛大小的国度，为何能让腓尼基人、阿拉伯人、诺曼人、骑士团和英国人都甘愿在此停泊——马耳他的魔力，恰在于它永远能同时容纳维京战船的呼啸与渔船的呢喃，在橄榄树与仙人掌共生的土地上，将六千年的史诗酿成一杯令人微醺的玫瑰色桑吉利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