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水汽扑在古铜色脸庞上，特库姆蹲在独木舟边缘修补渔网时，手指关节因常年潜水捕捞海参而微微变形。四十公里外的塔纳岛火山在晨雾中吞吐着白烟，像是大地呼吸的节奏，而珊瑚礁缝隙间穿梭的鱼群正将晨光切割成流动的碎金。他腰间别的棕榈纤维编织袋里，藏着昨晚部落长老用露兜树叶汁书写的土地转让协议——澳大利亚开发商要在他们家族守护了十二代人的禁忌林建造度假村。
六个雨季前，特库姆曾用传统黑木雕换回一部二手智能手机。此刻他抹去屏幕上的浪花飞沫，脸书页面还停留在儿子从维拉港寄宿学校发出的照片：十七岁的少年穿着英国殖民时期流传下来的板球运动服，脖颈却悬挂着象征成人礼的野猪獠牙项链。潮水漫过脚踝时，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钻进火山灰洞窟完成启蒙仪式的情景，岩浆凝固形成的玄武岩还带着祖先的体温，大祭司用露兜树皮蘸着红土在他胸口绘制的图腾，如今早被教会牧师称作"魔鬼印记"。
渔村东头混凝土浇筑的灾备仓库正在封顶，联合国减灾署的旗帜和基督教救世军的横幅纠缠在季风里。特库姆的妻子用世界银行赞助的净水器接满雨水后，照例要将塑料桶在先祖石像前停留三分钟。他们的小女儿晃动着混血儿的淡金色鬈发，正跟着平板电脑里的澳大利亚口音朗读英语，而部落女人们围坐制作卡瓦酒的石臼旁，仍在传唱着那首关于火山女神与鲨鱼通婚的古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