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的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水汽，卷过维拉港码头斑驳的木栈桥。阿丽莎赤脚蹲在铁皮屋檐下，看那个穿着褪色蓝布衫的中国老人又从帆布包里取出个铝制圆盒，倒出把泡得发胀的黄果子。这已是她第三日躲在货箱后观察这个异乡客——自从他支起写着"豆漿"的繁体字招牌，整个市集都议论着这种散发着青草香的白色浆液。
老人的石磨转动时发出沙沙轻响，像极了雨季来临时雨林里千万片椰树叶摩挲的私语。阿丽莎的祖母曾说过，火山灰滋养的土地结不出乳白树汁，可那些干瘪的黄豆经过一夜浸泡，竟在礁石凿成的凹槽里淌出牛奶般的河流。老人的木勺在陶瓮里划出漩涡，让她想起月圆之夜萨满调配药草时的神圣姿态。
"尝尝？"混着粤语腔调的比斯拉马语突然响起。阿丽莎僵在原地，盯着伸到面前的粗陶碗，乳白表面凝结的薄膜正倒映出她惊惶瞪大的瞳仁。温热的液体滑过舌尖时，二十年啃食木薯的味蕾突然尝到云朵的质地，某种比诺丽果更醇厚的甘甜顺着喉咙滚入胃袋，竟激得她鼻尖发酸。老人用生硬土语解释着"卤水点豆腐"，而她只怔怔望着磨盘缝隙渗出的浆汁，恍惚看见雨季的第一场暴雨穿透火山灰，浇灌出跨越重洋的古老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