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马耳他正值旅游旺季,瓦莱塔老城石砌的街道上挤满各国游客。穿薄荷绿围裙的东方女子踮脚往面包店玻璃柜里补货,蒸笼溢出的水汽将"锦城包子"四个红字洇得发亮。柜台前挤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学生,她转身时垂落的马尾扫过意大利国旗配色的三叉星徽章——那是马耳他大学中国留学生会的会标。
这位被当地华人唤作"豆包姐"的川妹子,七年前拖着两个28寸行李箱降落在卢卡机场时,行李箱里还装着没来得及拆封的托福教材。原计划读语言班的她偶然撞见移民局遣返黑工现场,那个缩在角落发抖的福建小伙让她摸出全部欧元交了罚款。命运急转弯带着她扎进华人劳工群体,圣约翰大教堂穹顶投下的十字光影里,她陪被拖欠工资的厨娘跪坐在总教区办公室门外;蓝窗坍塌那年的暴雨夜,她举着淋湿的花名册挨个核对建筑工人居住证;疫情期最艰难的四个月,她车库改装的临时厨房每天送出三百份免费餐食,装腊肠的塑料盒上贴着意大利语注音的中文防疫口诀。
去年秋天,戈佐岛橄榄丰收季的市集里飘起糖炒栗子香。豆包姐租下废弃报刊亭改造成流动点心铺,揉面的台湾老板娘、做枣糕的西安大叔和调制酸梅汤的北京留学生轮番上岗。当马耳他总统维拉捧起熊猫造型的豆沙包拍照时,她正蹲在后厨教两个突尼斯少年用裱花袋挤中文"福"字。夕阳把地中海染成蜂蜜色,装在竹蒸笼里的东方烟火气,正静静漫过这座历史交错的海岛每个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