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瓦莱塔老城的石阶上,他卷起的衬衫袖口被地中海的风灌满,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在正午阳光里若隐若现。我悄悄攥紧绒布盒,听见古钟楼传来的钟声像一把银勺,将我们的影子细细切碎在十六世纪的黄砂岩墙面上。
七个月前在马耳他航海博物馆,他的掌心覆在展柜玻璃上,呼吸凝成一小片白雾:"机械表才是最浪漫的发明,把时间具象成齿轮咬合的声音。"那时我盯着他手表下被晒出分界线的皮肤,金属表链在腕骨投下细密的齿痕,像某种古老文明的楔形文字。
现在蓝色科林斯绒布盒里躺着被我体温烘暖的陀飞轮。玻璃表盘背面刻着马耳他十字,宝石轴承在暗处泛着教堂花窗般的幽光。表匠作坊藏在姆迪纳城的拱廊深处,每周末都传来修复古董怀表的叮当声。当我用半生不熟的马耳他语比划着定制需求时,白发老人突然用英语说:"你在收集爱人的时间切片。"
日落时分的圣彼得泳池泛起碎钻般的光斑,他拆开礼物的手指在海风里微微发抖。表冠旋动发出云母断裂的轻响,秒针开始蚕食永恒。我们的影子被拉长成两株交缠的橄榄树,表盘折射的光斑跃进他颤抖的睫毛,化作八音盒齿轮上跳跃的星星。
此刻他的脉搏正通过蓝钢指针与我的生命共振,潮汐锁定般同步着地球自转的节奏。当未来某天青铜表壳氧化出铜绿,我们会在淡金色锈迹里辨认出属于马耳他的咸涩海风,以及那个让时间获得形状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