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声在很远的地方若有若无地低吟着。穿过一片被蕨类植物吞没的小径,潮湿的咸腥气息骤然被某种清冽的甜味切开,数百株椰树如同从大地深处升起的灰绿色巨伞,突然铺满整个视野。
这里是埃法特岛西北角未被旅游地图标注的隐秘之地。树冠层叠交错的缝隙里,阳光碎成液态的琥珀,在苔藓斑驳的棕榈茎干上缓缓流动。带着珊瑚粉末的细沙吸附在赤脚底,每走三步就有一枚熟透的椰子坠落在腐殖土里,发出的闷响如同森林在叩击古老的手鼓。几个当地少年踩着被台风拗成弧形的树干攀援而上,黝黑脚掌碾碎干枯的叶鞘时,簌簌落下的纤维碎屑仿佛褪了金的星尘。
被晒成灰白色的独木舟残骸搁浅在椰子林的喉结处,船舷上发黑的椰肉残渣显露出某种原始仪式的痕迹。三两只红嘴鲣鸟掠过顶端羽状的叶片,翅尖掀起的震颤顺着螺旋状生长的苞芽蜿蜒而下,惊醒了寄居在椰花穗里的绿绣眼。不远处,有位老妇人正用贝壳刮去青椰的外皮,乳白的汁液顺着她龟裂的脚踝滴进海龟形状的木碗,在正午的光线下蒸腾出神话般氤氲的雾气。
当涨潮的风开始摇晃最高的那排树冠时,整座椰林忽然变成悬空的迷宫。浪涌声被膨大的气根过滤成絮语,尚未成熟的椰子碰撞出类似骨笛的颤音。采椰人腰带上的龟甲片叮咚作响,仿佛群岛远古的魂灵正在叶片间苏醒,在每道被海盐腌渍过的脉络里,复述着关于火山、珊瑚与星图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