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低吟的震颤从方向盘传递至指尖时,我忽然觉得这座岛屿在呼吸。右侧后视镜里的橄榄树正被咸涩的海风压弯脊背,狭窄的柏油路突然拧成九十度急转,像被顽童胡乱抛向悬崖的白练。仪表盘上的限速牌显示着荒谬的60公里,可倾斜的车身分明在警告:此刻任何超过三十的时速都会让轮胎与粗粝的石灰岩护墙相吻。
左手握方向盘的生涩触感挥之不去。马耳他的左行规则让每个弯道都充满新鲜的惊险,副驾驶座的老安东尼奥却惬意地吹起口哨,灰白胡须间漏出二战时期的老调。这个自称祖辈都住在瓦莱塔石头缝里的男人,在我摇下车窗问路的十分钟后,已经带着他磨旧的皮质邮差包坐进了车里。"前边第三个巷口右转,你会看见天使,不是教堂顶上举剑的那个,是墙缝里开黄花的仙人掌。"他说这话时,海岸公路恰好裂开一道豁口,明晃晃的地中海突然从石灰岩峭壁背后扑进挡风玻璃,蓝得让人眼眶发酸。
轮胎碾过不知第几个减速带的震颤中,十二世纪的城堡废墟与二十一世纪的太阳能板在丘陵起伏线间彼此凝视。山羊群漫过公路时,后视镜里戴头巾的妇人正把洗净的床单晾在十字军骑士的盾形纹章上,彩旗般的织物拂过生锈的青铜纪念牌,某位英国海军上将的名字在风里模糊成褪色的涟漪。安东尼奥让我关掉空调,"闻闻这个",混杂着海盐、鼠尾草和石砌教堂熏香味的气流涌入车厢,远处港口的渡轮汽笛与不知名教堂的钟声正在空中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