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横滨港弥漫着咸涩的雾气,我站在仓库改建的LOFT窗边,看集装箱吊桥的剪影切割着星光。咖啡杯里沉浮的茉莉香片,是从虹口区老茶庄带来的,此刻却在日本列岛的夜风里,蒸腾出与故乡不同的湿度。手机屏幕亮起群消息,上海朋友正在抱怨梅雨季晾不干的衬衫,而我披着羊毛开衫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窗台上凝结的露珠。
东京都心的柏油路总比上海的更硬些。初来时,我的高跟鞋屡屡卡在涩谷站前窨井盖的缝隙里,就像二十年未改的上海话口音,永远会在说到"谢谢侬"时骤然转成生硬的日语敬语。便利店自动收银台闪烁着警告红光,只因为我将购物筐放回指定区域的姿势慢了半拍。这种时刻总会想起静安寺地铁站口拥挤的早餐车,老板娘在油锅里翻煎包的手势如太极般行云流水,完全不需要标准化操作手册。
樱花季挤满上野公园的中国留学生,举着单反争论这和中国垂丝海棠孰美,像极了在陆家嘴咖啡厅里用中英夹杂词汇比较纽约伦敦的腔调。我们这群迁徙者在银座的优衣库里精准翻找MADEINCHINA的标签,却在代购群抢购光明邨鲜肉月饼时用尽所有emoji表情。神保町中华料理店的老板挂着南通口音,坚持在麻婆豆腐上撒荷兰芹碎末,如同某些人执着地在LINE对话框里使用颜文字版的弄堂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