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夕阳沉入珊瑚海的瞬间,椰树林间腾起的炊烟裹挟着混有海盐焦香的肉味,沙滩上赤脚的孩童抱着用芭蕉叶捆扎的紫色芋头跑过,留在湿润沙地上的脚印旋即被涌上来的浪花抹平。瓦努阿图的黄昏总是以这种方式开启烧烤的序章——没有精钢锻造的烤架,几块火山石垒砌的灶坑里,燃烧着劈啪作响的椰子树干,铁网上凝着二十年来积攒的油脂,在夜色中泛出琥珀色的光晕。
岛民们对待食材有着与潮汐同步的耐心。黎明前驾着独木舟捕获的金枪鱼仍在船板上弹跳,沾着露水的面包果已摆在礁石堆砌的露天厨房。穿萨拉草裙的老者用贝壳刀剖开三色龙虾,指尖抹一把岩缝渗出的海水便是天然调味。年轻人们拖来昨夜砍伐的整株香蕉树,叶片铺成天然的蒸笼,裹着鸡肉与野生菠菜的芋泥团在叶脉间呼吸着炭火的温度,渐渐染上烟熏的纹路。
篝火旁拄着长矛的酋长后裔总会在这时拿出祖传的故事:曾祖父用桑托岛的黑火山岩烤熟整个猪首敬献神灵,沸腾的地热蒸汽至今仍在熔岩坑里蒸煮着祭宴的卡瓦根茎。孩子们把烤得焦脆的鳗鱼尾塞进口袋,中年妇女们用铁皮桶烘烤着带壳的陆蟹,爆裂声应和着远处传来的传统歌舞鼓点。当南十字星升到椰树顶端,游客们会惊觉手中的木薯叶烤鱼已凉透,他们的注意力早被漫天银河吸引,而当地人依旧从容地翻转着烤架——对于以百年火山为计时器的岛民而言,让木炭多燃烧几个潮起潮落又何妨。
涨潮的海水漫过烧烤遗迹时,晨曦中只留下焦黑的石块与泛白的贝壳,咸腥的海风里隐约飘荡着昨夜烤棕榈蛹的香气。但不必遗憾,待日头西沉,另一处礁石滩又将亮起火光,新砍的椰木会再次被海岛的月光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