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南太平洋季风裹挟着细雨，打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歪斜的轨迹。我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望不到头的车队在维拉港唯一的主干道上凝滞成金属长龙。丰田皮卡的排气管喷出白烟，混着路边摊贩炙烤树薯的焦香，三轮摩托在车缝间危险地穿行，车尾的波洛印花布帘沾满了泥点。后视镜里，本地司机杰森悠然嚼着槟榔，向我展示他被染成血红色的牙齿："欢迎来到瓦努阿图的早高峰。"
这个由83个岛屿组成的国度，全国人口不过30万，却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车轮革命"。自2017年取消二手车进口税后，维拉港的机动车数量以每年23%的速度疯涨。首都环岛公路仍保持着殖民时期6米的宽度，新建的国会大厦前，运载椰干的卡车与日本捐赠的右舵救护车在坑洼处上演侧方位芭蕾。交警亭里褪色的禁停标志下，赤脚少年抱着活鸡横穿马路，鸡爪在挡风玻璃上抓出凌乱的抗议。
港口区褪色的集装箱货轮揭示着更深层的悖论：这个联合国认证的"最幸福国度"，人均GDP仅3000美元，却是南太平洋汽车保有率增长最快的地区。中国援建的体育场对面，藤编手工艺集市正被汽车维修店吞噬。年轻人在脸书上直播用皮卡拉起十米高的棕榈叶圣诞树，发动机轰鸣声中，传统独木舟在汽油浮沫里渐渐沉默。
当暮色浸透南山教堂的十字架，拥堵会像退潮般消散。穿草裙的公务员挎着笔记本电脑下车，西装革履的酋长继承人跨上机车，车流最终消解在槟榔树环绕的珊瑚小径。超市霓虹亮起时，送椰子的少年骑着没有刹车的自行车，在卡车尚未合拢的缝隙里吹着口哨绝尘而去，挡泥板上"Slowdownforislandtime"的贴纸在尾灯中忽明忽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