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露水还凝在朱槿花瓣上,整座花园已被海风摇醒。加勒比的阳光还未显出灼人的热力,柔润地泼洒在鹅卵石小径上,将那些百年前殖民者运来的火山岩打磨得泛起琥珀光泽。背着画架的旅人踩着斑驳树影走过,颜料盒与调色板轻磕的脆响,惊起几只通体翠蓝的辉椋鸟。
转过栽满火红蝎尾蕉的曲廊,空气突然沁凉三分。十九世纪遗留的蓄水池在棕榈丛中静默伫立,石缝里钻出的凤尾蕨正慢吞吞展开螺旋状的嫩芽。当地老人说这些青苔覆盖的蓄水池会唱歌,雨季时雨水顺着十二道沟槽注入池中,水声与丛林深处的钢鼓节拍混成古老的和弦。
花园最高处的观景亭需手脚并用攀爬木阶,朽坏的柚木板在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但当最后一级台阶被征服,背风坡的惊人绿意如巨浪般扑面而来——漫山遍野的炮仗花在晨雾里燃烧,火山锥上盘旋的军舰鸟如同黑曜石碎片,更远处,被珊瑚礁捧着的尼维斯岛在海平面若隐若现,恍若被浪涛反复擦试的水彩残迹。
正午时分,卖椰子糖的老妇会在面包树下铺开蜡染粗布。她头顶的树冠藏着一窝绿颊亚马逊鹦鹉,时常偷走游客的太阳镜。那些来自北欧的游客举着长焦镜头,却在取景框里意外截获正在写生的画家:潮湿的画布上,蓝花楹的紫色深浅错落地流淌,与赭石色矮墙共同凝固成永不褪色的季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