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初夏湿润闷热,羽田机场检疫所冷气开得极低。我缩在金属座椅上,膝盖上的航空箱轻微晃动,玛尔济斯犬团子正用湿润的鼻尖抵着透气孔。检疫官员接过文件袋时,皮革手套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口罩上方的眼睛缓缓扫过狂犬病抗体滴度报告——这份印着德国实验室标志的文书,耗费了我四十七天跨国快递、三次越洋电话和两管从团子后颈取出的鲜血。

海关的荧光灯在血清检测证明表面投下冷蓝的光晕。去年冬天在京都租下的木造公寓里,房东曾指着庭院角落的狗屋沉吟:"平成二十九年有位房客的柴犬没能通过检疫呢",这话让我连夜核对起日本农林水产省最新的《动物检疫法实施规则》。此刻文件右下角的红色检疫章像一片凝固的樱花,终于覆盖住记忆里房东说话时屋檐融雪滴落的声音。
团子的肉垫透过航空箱缝隙轻轻踩我手指,提醒我注意到检疫区外的昼夜颠倒。大阪动物检疫所的视频会议屏幕曾倒映着柏林凌晨三点的月光,检疫官要求展示的犬齿照片必须露出完整齿列,我举着鸡肉干哄团子张嘴的模样,让视频两端的人都笑出了声。这些支离破碎的昼夜终于在此刻拼成完整的通关文件,玻璃窗外东京湾的朝阳正撕开海平面。
跟着检疫犬作业的职员举着仪器靠近时,团子突然对着和自己毛色相似的拉布拉多犬嘤嘤叫唤。检疫员蹲下身,防护面罩后的声音带着笑:"它需要学习日语口令呢"。这让我想起在德国办理宠物护照时,兽医特意把疫苗记录改成罗马音的情景——"こうさんけん ワクチン",那些字符在候机大厅滚动屏的日文公告里变得眼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