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维拉港便在海浪的节拍中苏醒。这座被珊瑚礁环绕的港口城市，像一枚遗落在南太平洋的贝壳，蓝色海湾是它敞开的怀抱，棕榈树影间藏着比基拉人传承千年的呼吸。街道上赤脚奔跑的孩子扬起飞尘，与渔船归港时溅起的咸涩水花交织成画，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果的甜香和晒干椰肉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矛盾的和谐：原始图腾柱旁竖立着刷信用卡的自动售货机，披着草裙的老者手持智能手机直播火山喷发的奇观。
码头的早市早已沸腾。皮肤黝黑的妇人用藤篮盛满金枪鱼与鹦鹉螺，她们的耳垂悬挂着贝壳耳坠，随讨价还价的声浪轻轻摇晃。我站在火山岩堆砌的台阶上，看两艘独木舟轻盈掠过防波堤，船头雕刻的鹰隼图腾劈开晨光，仿佛重现了波利尼西亚先祖乘风破浪的史诗。突然有人拽我的衣角，戴着扶桑花的小女孩递来青椰子，指尖触碰时，她腕间的猪牙手串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
当午后雷雨浇灭正午的燥热，MeleCascades瀑布的水雾便浸透每个毛孔。攀过覆满蕨类的火山岩，翡翠色水潭里浮沉着赤红木槿花瓣，当地少年从十五米高的崖壁跃入深潭，身形如远古传说中的海神。而三十海里外的Hideaway岛，海底邮局正被彩色珊瑚簇拥，防水明信片需用特制蜡笔书写，寄信人抬头时，可能会邂逅绿海龟从火山灰沉淀成的黑沙滩上方悠然游过。
暮色中的纳贡仪式掀起高潮。篝火映亮酋长脸上的赭石图腾，他赤脚踏响地面时的震动频率，竟与三公里外亚苏尔火山的低鸣共振。女人们手持火焰木跳着蛇形舞，男人们吹响海螺号角，鼓点催动下，夜空中炸开的星光仿佛来自那些沉没在港湾深处的二战军火船——1943年美军在此建立的军事基地，如今只剩锈蚀的螺旋桨缠绕着鹿角珊瑚，而战时的钢筋水泥塔台，早被当地人改造成种植香草兰的立体苗圃。
瓦努阿图人说，维拉港的时间是用潮汐来计量的。当潮水漫过机场跑道的第37次月圆之夜，我坐在火山灰烧制的陶杯前，看最后一点卡瓦酒液里摇晃的星光，突然明白这个国度为何能蝉联全球幸福指数冠军——他们懂得在火山喷发的威胁与台风季的狂躁里种植温柔，用比海风更古老的语言，教会世界如何以植物的速度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