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玄关放了两双鞋——印着草莓图案的儿童雨靴还带着泥点,旁边端正摆着爸爸第一次升职时买的棕色皮鞋。我蹲下来摸了摸皮鞋冰凉的表面,指腹忽然沾到粘稠的橙红色液体,顺着鞋跟滴落的痕迹望过去,这才发现墙纸上溅着几滴早已凝固的草莓果酱。
父亲总说东京的雨水黏人,每年六月都会把皮鞋擦得锃亮。透过门缝望去,他此刻却像块被水泡发的年糕,软绵绵地倒在客厅榻榻米上,领带被揉皱成奇怪的形状,西装下摆沾着便利商店的蛋黄酱饭团包装纸。
"由実ちゃん,该去学钢琴了哦。"
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像往常一样轻快。她掀开咖喱锅盖时,蒸汽给玻璃窗蒙上白纱。我数着窗框上凝结的水珠,第十三颗坠落的瞬间,楼下传来急救车的鸣笛声。钢琴老师上个月教我弹《樱花变奏曲》时说,樱花下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不知道父亲的身体坠落时,会不会比樱花更慢些。
便利店买来的铅笔盒在书包里咔哒作响,经过街角柏青哥店时,我突然想起昨晚母亲攥着存折蜷缩在浴室的样子。暖风机轰轰响着,她脖子上的淤青在雾气里像朵褪色的紫阳花。浴缸边缘的薄荷味入浴剂包装袋,被水流卷进排水口的漩涡,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