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太平洋星罗棋布的岛屿群中，瓦努阿图犹如一串被海浪雕琢的绿宝石。当航海者的双脚踏上这片土地，湿润的海风裹挟着火山土壤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总混杂着某种清苦的草本芬芳——这味道来自丛林中肆意生长的野生艾叶，当地人称之为"纳努卡拉草"。这种叶片背面覆着银白色绒毛的植物并非中药典籍里的艾草，而是独属于这片火山群岛的馈赠。
雨季来临前的清晨，马勒库拉岛上的妇女们总会提着竹篮走向雾气弥漫的山林。她们的手指在湿润的苔藓间灵巧穿梭，专拣那些叶缘带着锯齿状缺口的嫩叶采摘。年过七旬的部落医者莱西缇告诉我，这种生长在火山灰沉积层的植物蕴含着大地深处的热力，"当维苏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却成黑色岩石，纳努卡拉草的根系就能穿透玄武岩缝隙找到生机"。被雨水浸润的叶片在石臼中舂捣时，会渗出翡翠色的汁液，混合着椰脂制成药膏，至今仍是治疗珊瑚割伤的特效药。
在彭特科斯特岛的成人礼仪式上，少年们佩戴的草裙必须编织进九片艾叶。萨满祭司会将晒干的叶片点燃，让青烟沿着雕刻着鳄鱼图腾的木柱盘旋上升，据说那些打着旋儿的烟迹能够向先祖传递信息。现代研究者发现，这种烟雾中含有特殊的挥发性成分，或许能解释为何当地人的传统茅屋里很少受蚊虫滋扰。当澳大利亚的植物学家试图将纳努卡拉草移栽到实验室时，这些离开火山灰壤的植株不仅褪去了叶背的银辉，连特有的辛辣气息也消失殆尽。
如今在维拉港的周末集市，仍能看见裹着彩色苏鲁裙的妇人向游客展示艾叶香囊。这些用棕榈纤维缝合的小袋里，除了干燥的碎叶，还混入了碎贝壳与火山砂——正如这个身处环太平洋火山带的国度，总是将海洋的深邃与大地的炽热，悄然封存在最寻常的植物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