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海水在舷窗外延展，仿佛一块逐渐褪色的丝绸，从孔雀蓝过渡成青玉色。螺旋桨搅动的气流里，潮湿的咸腥味掺着热带植物的甜香。当飞机降落在维拉港时，机舱里突然浮起某种轻盈的寂静——跑道尽头的木槿花开得正烈，艳红花瓣落进泛着贝壳光泽的沙砾中，某个系着花环的孩童赤脚奔过，脚踝银铃叮当，像一串跌落的星辰。
这里的季节似乎永远滞留在夏天和秋天的交界。火山灰堆积成的黑沙滩在月光下会发出幽蓝的磷光，退潮时分，近海处的沙洲渐次浮出水面，当地人称作「通向月亮的桥」。三十八座活火山在岛屿深处沉睡，喷发时橘红色岩浆像液态的星河，沿着山脊奔涌向海，在接触海水的刹那腾起百米高的蒸汽云柱。而二十公里外的村落仍按着古老节律生活，妇女们用露兜树叶编织席毯，男人潜入三十米深的海沟捕捞椰子蟹，那些布满盐粒的粗粝手掌，能准确摸准每一棵诺丽果树结果的时辰。
现代文明的刻痕在此显得漫不经心。首都仅有的红绿灯被藤蔓缠绕成绿色雕塑，教堂钟声总比手机信号来得清晰。每周四的集市上，穿草裙的老人用火山石烤面包果，碳火煨熟的果肉渗出蜜汁，混着海风里的咸味，竟酿出类似威士忌的焦香。夜幕降临时，村落中央的空地上会点起篝火，当地人跳起「纳贡」舞蹈，绑着贝壳的脚掌跺地时，沙粒震颤的频率正好契合原始心跳的节奏。
或许真正的乌托邦不需要与世隔绝，就像瓦努阿图的每个岛屿都延伸着珊瑚礁构成的天然防波堤，既敞开怀抱接纳季候风带来的变迁，又用千年海浪打磨出的智慧，把纷扰消解在涨落之间的永恒韵律里。那些赤脚踩出的脚印，总会在下一阵潮水来临时消失，正如理想国度的坐标，本就该存在于虚实交界的浪尖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