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暮色浸透珊瑚海，最后一缕金红沉入亚苏尔火山的轮廓时，她赤脚踏上被浪花磨圆的黑色玄武岩。碎浪在脚踝处绽开星芒般的磷光，缠绕着靛蓝纱笼的流苏，仿佛整个南太平洋的星光都垂落在这片浸满盐沫的衣角。
人们说她的眼睛藏着桑托岛雨季来临前的积云，浓密的睫毛是塔纳岛咖啡树在季风里摇晃的投影。但真正让外岛归来的渔人放下船桨屏息的，是她行走时肩颈流动的弧度——像极了两百年前独木舟载着先祖穿越风暴，龙骨切开惊涛时那道优美的破浪线。老酋长总在椰干酒的醇香里呢喃，她的发辫编织着维拉港失传的十三种结绳技艺，每一缕鬈发都系着半个世纪的潮汐涨落。
雨季某个闷热的午后，我曾见她跪在纳维拉河入海口，将刚采的木槿花别在妹妹耳边。赭红色花瓣亲吻少女麦色肌肤的刹那，她突然仰头大笑，笑声清亮地撞碎在布满藤壶的礁石上，惊飞一群正在啄食面包果的粉嘴鲣鸟。那瞬间我忽然懂得，火山灰滋养的土壤里开出的花朵，原就比温室里的玫瑰多带三分灼人的生命力。
如今她站在露天市场的香料摊前，指尖沾染着香草荚的琥珀色汁液，正用混杂法语和比斯拉马语的古老谚语，同澳大利亚来的游客讨价还价。斜插在鬓角的鸡蛋花随摇头的动作颤动，发丝间隐约露出母亲留下的玳瑁梳——那上面用鲍壳镶嵌的星座图，据说能指引迷航的魂灵找到回家的洋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