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耳他群岛的褶皱之间,科米诺岛像一粒被遗忘的蓝宝石坠落在蔚蓝的地中海里。当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蓝泻湖便褪去了晨雾中的薄纱——海水的颜色在这里发生着奇异的裂变,从孔雀石青到矢车菊蓝的渐变,仿佛造物主打翻了调色盘,任由矿物质与珊瑚碎屑在潮汐中调配出令人目眩的光谱。我站在石灰岩悬崖的边缘,看见半透明的水波将游客划动的脚蹼投影成游弋的鳐鱼,而那些跃入水中的身影,顷刻间便与漂浮在海面的光斑融为某种流动的琥珀。
这片被风蚀成马蹄形的海湾,实则是冰河时期留下的地质剧场。陡峭的崖壁如同天然坐席,任由藤蔓编织的垂帘在咸涩的海风里翻卷。当双体船载着慕名而来的人们穿越礁石群,船尾拖曳的浪花惊起一群银鱼,它们在阳光直射的浅滩处炸开一片液态水银,又迅速遁入水下沙地上的海草丛中。当地人总说,真正的蓝泻湖必须潜入水下三米才能看见——那里有火山岩与白色沙床共同织就的光学魔法,让每一道折射的光都经过千万年地质记忆的过滤。
乘独木舟环游海岸线的人常会在转角遇见惊喜:某个隐蔽的岩石凹陷处,浪涛将贝壳磨成珍珠粉般的细沙;一条镶嵌着珊瑚化石的甬道,尽头是浪花在洞穴里敲击出的空灵回响。而站在圣玛丽亚塔废墟残破的拱门下俯瞰,整片海湾恰似一枚被掰开的果实,果肉是分层晕染的蓝,果核处停泊的木质小船正随着潮水轻轻摇晃,把十六世纪骑士团修建的防御工事,摇晃成时间长河里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