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瓦莱塔薄荷绿的窗棂时,我正站在三叉戟喷泉旁用指尖数着迎面而来的九种语言。海风裹挟着烤鹰嘴豆饼的香气,突然被教堂钟声撞碎,叮叮当当落在脚下中世纪骑士团建造的阶梯上。这里每块石灰岩都盛着三种文明酿造的月光,腓尼基商人的陶罐、圣约翰骑士的佩剑、英国水手的船锚,如今都化作老妇篮中深紫色的仙人掌果,轻轻一剥就能尝到咸涩的地中海往事。
巷弄里飘忽的裙摆沾满了不同深浅的蓝色,当科米诺岛的浪花漫上裙裾,蓝窗崩塌后的秘密就在百褶里荡漾。我在姆迪纳城门驻足,十六世纪的暗哑铜铃突然苏醒,守城骑士的重剑在石墙上拖出鎏金的划痕,惊飞了栖息在巴洛克窗棂的白鸽。卖蕾丝的老妪递来一杯热气氤氲的柠檬鼠尾草茶,指腹摩挲着蕾丝花边,经纬间渗出奥斯曼帝国围城时的硝烟。
圣朱利安湾的落日把游人煮成蜂蜜色,我赤脚踩着维多利亚时代铺就的卵石,看渔人将缀满珊瑚的渔网收进暮色。浪尖跃起的光斑突然凝固,才发现是隐匿在岩缝里的史前神庙,正用螺旋图腾复写黄昏。夜市的玻璃瓶中,马耳他十字在百香果浆里缓缓融化,裹着烤兔肉香料的晚风钻入镂空耳环,叮咚作响如圣天使堡六百年前的编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