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温哥华国际机场笼罩在淡灰色的薄雾里，落地广播交替播放着英语和法语，我攥着被汗水洇湿的护照本，跟随"新移民通道"的蓝色指示牌走向海关大厅。脚下的防滑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却吸不走胸腔里愈发急促的心跳声——玻璃门外那道浅橙色的检查线，即将正式切开生命的分水岭。
自动门开启的刹那，三十几个国家的语言在空气中形成某种特殊的白噪音。西装革履的边境服务局官员站在半圆形问询台后，面前竖着带有枫叶标志的电子申报器。队伍前方穿传统纱丽的中年女士正用磕绊的英语解释药品清单，她五岁的小女儿踮着脚，鼻尖几乎贴到透明隔板的温度检测仪。
"Nextinline."
我的手指在装有公证文件的双层塑封袋上收紧。官员接过贴有移民签证的护照时，扫描仪发出短促的蜂鸣，显示屏立即跳出荧光绿的"PRConfirmed"（永久居民确认）。他旋转屏幕向我展示时，机械键盘仍在哒哒作响，海关章悬在离护照页一厘米的空中："祝贺您成为加拿大永久居民，现在请前往右侧移民接待室完成登陆手续。"
接待室的木质长椅上挤满不同肤色的面孔，中央空调出风口吹散着隐约的咖啡香。工作人员推着装有热巧克力的银色推车穿梭时，我正在填表栏勾选"首次登陆"，笔尖在"加拿大联系地址"处悬停了三分钟——那个素未谋面的房东，此刻正带着我全部家当的集装箱钥匙，等候在四百公里外的卡尔加里。
当穿着枫叶图案马甲的志愿者将我引向服务窗口，落地窗外恰好掠过一群加拿大雁。移民官逐页核对材料时，窗框恰如其分地框住它们舒展的翅膀，铅灰色羽毛折射着北纬49度的阳光。钢印落在CoPR（永久居民确认文件）上的闷响，与枫叶卡申请表的装订声重叠成奇妙的二重奏。
"现在，您有资格享受所有社会福利，"官员递还文件时指了指墙上的电子时钟，"但请牢记：成为加拿大人的真正仪式，是三个星期后收到枫叶卡的那天，您可能会因为拆信封太急而撕破邮票。"他冰川蓝的眼睛突然泛起笑意，仿佛看见过无数新移民在邮局柜台前手忙脚乱的模样。
穿过最后一道自动门时，电子屏突然切到冰球比赛直播，欢呼声浪中我的行李箱轱辘在"WELCOMETOCANADA"的黄铜地标上轻轻磕绊。身后传来某位父亲用粤语哄孩子的声音，身前清洁工正弯腰擦拭被雪水弄脏的"熊出没注意"警示牌。我站在通往行李转盘的三色地砖交界处，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折成方块的临时SIN号码纸——它将在两小时后变成超市会员卡、家庭医生预约单，以及第一封盖着红枫叶印章的工资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