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咸湿的海风撩起棕榈叶帘,维拉港某条小巷尽头的木板招牌便会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写着"YumiStanap"——比斯拉马语里"我们在此"的字样在萤火虫般的彩灯下若隐若现。推开生锈的船锚装饰的柚木门,火山岩墙面挂着褪色的独木舟桨,吧台背后密密麻麻的玻璃瓶里浸泡着香草荚、肉桂皮和科罗摩尔胡椒。有人用椰壳雕成的酒杯接住树莓色液体,那是用面包果发酵酒混合卡瓦根汁的禁忌特调,在唇齿间绽放出蜂蜜的甜与火山灰的涩。
三弦尤克里里的清亮音色忽然撕开夜晚的帘幕,皮肤黝黑的歌手赤脚跳上原木桶改装的舞台,腰间悬挂的海螺壳随韵律叮当作响。他用夹杂法语与英语的克里奥尔语唱着"火山新娘"的传说,围坐藤编圆桌的老人用竹筒烟斗敲击节奏,年轻情侣头顶的竹灯笼投下鱼群游动的光影。某个醉醺醺的澳大利亚水手掏出硬币,请老板打开珍藏的1995年台风夜自酿酒,深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渔网,网中零落的海星与贝壳还残留着珊瑚海的气息。
穿红裙的法国女孩在吧台教侍者用栀子花蕊装饰鸡尾酒时,窗外忽然响起沙锤般的雨声。雨季的阵雨来得迅猛,海面与天空在闪电里融为一体,穿草编蓑衣的老人依旧守着露天篝火烤面包果,湿木柴燃烧的浓白烟雾裹着焦香飘进屋内。酒保递来裹着蕉叶的柠檬姜茶,笑着说不收钱:"云层里有火山灰时,我们称它神灵的雪。"
凌晨两点最后一批客人离开时,雨帘深处传来原始吟唱,数十位土著男女手持火把走向黑曜石海滩。他们为即将远航的渔船举行祈福仪式,年轻祭司将卡瓦酒倾入海浪时,满天星斗突然坠落在泛着荧光的夜潮里。那个总在角落里用草茎编手链的老妇人,此刻褪去褴褛衣衫,露出覆盖全身的暗红色纹身——那是记载着二十八座岛屿水路的古老航海图。她赤足跳起火之舞时,酒吧的彩灯突然熄灭,所有玻璃器皿同时泛起神秘的蓝,近处休眠的亚苏尔火山在天际线睁开惺忪的猩红眼睛。
当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降临,有人看见酒吧屋檐悬挂的贝壳风铃无风自鸣,海水咸味里糅进缕缕茉莉香。留声机突然自动旋转起来,播放六十年前殖民时期留下的法语爵士乐黑胶唱片。穿海军制服的幽灵与戴木槿花的岛国少女在虚空中起舞,他们的身影穿过当代游客留下的空酒杯,直到第一缕阳光刺穿云层,云絮里浮动的火山灰像鲸鱼群游向海洋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