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努阿图雷克斯岛的黎明从不属于人类。当第一缕阳光划破南太平洋的浓雾时,赭红色的火山灰早已在亚苏尔火山的咆哮中腾空,仿佛创世之初就悬浮在此的尘埃云重新获得了生命。三百米高的火山口像被巨斧劈开的玛瑙酒杯,倾泻出硫磺味的香槟,翻滚的岩浆在晨光中泼洒成液态黄金,灼烧着这片被称作"世界边缘"的土地。
我们的独木舟在火山震颤中颠簸前行,向导塔诺划桨的节奏与地下传来的轰鸣产生诡异的共振。十年前那个风暴夜,他的祖先正是乘着相似的木舟,载着火山女神的骨灰瓮逃到这座海上孤岛。如今游客们举着手机惊叹于火山爆发的奇观时,唯有岛民能听懂熔岩流经礁岩的古老方言——那是大地在复述八千年前部族大迁徙的史诗。
祭坛石上的露水尚未蒸发,祭司已用露兜树叶蘸取新鲜火山灰,在孩童额头绘制螺旋图腾。六十代人的生死轮回浓缩成岩石裂缝里碳化的芋头残渣,考古学家需要质谱仪解密的往事,岛民只需触摸礁石上祖灵留下的掌印便心领神会。当现代世界将火山爆发划入自然灾害的范畴,雷克斯的子民却固执地保持着向熔岩献祭卡瓦酒的传统,他们相信每朵岩浆迸溅的火花,都是女神裙摆上坠落的珊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