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瓦努阿图维拉港以南的森林深处,焦黑的土地上零星伫立着几株扭曲的桉树。它们的灰白色树干上残留着烟熏火燎的裂痕,羽状叶片却在炽热的阳光下呈现出反常的油亮光泽。部落长老塞缪尔弯腰拾起一片焦枯的香蕉叶,叶脉间几粒椭圆形的桉树种子正悄然萌芽,这个来自澳大利亚的入侵者,正在用燃烧自己的方式,重塑南太平洋岛屿的生命轮回。
十九世纪末的殖民帆船不仅给这片群岛带来铁器和《圣经》,船舱压舱物里混入的桉树种籽,无意间开启了瓦努阿图最剧烈的生态变革。最先注意到异样的法国传教士在日志中记载,埃法特岛东侧的凤凰木成片枯萎,当地人称地下出现了"银白色的蛇"——那些垂直深扎十余米的桉树根系,正疯狂汲取着岛屿基岩裂隙中仅有的淡水。当岛民的传统作物因土壤酸化连续三年绝收时,他们还不知道挥发性的桉树油已让旱季的空气变成易燃的炸药。
联合国环境署的无人机镜头揭示出更具冲击力的图景:在桑托岛海拔八百米的山脊线上,深绿色的桉树林带像刀锋般割裂了原始雨林的翡翠色块。这种被殖民者誉为"奇迹之树"的植物,用火中重生的生存策略不断拓展疆域——雷电引发的山火焚烧原生植被后,包裹在木质蒴果中的种子会趁机迸裂传播,而当地特有的千年贝壳杉幼苗,却要经历三十余年才能形成耐火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