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掠过亚苏尔火山的褶皱时,浪花正轻抚着埃拉考沙滩的白沙。咸涩的海风卷着露兜树果的甜香钻进我的草编帘帐,远处独木舟破浪的号子声与棕榈叶沙沙作响的节奏,编织成我十八年来最熟悉的摇篮曲。在这个被珊瑚礁和火山灰孕育的群岛,时间总喜欢踏着潮汐的鼓点徘徊。
我的手指摩挲着祖父留下的檀木匣,里面躺着七枚不同色泽的贝壳。每当中旬月圆,村里的妇人就会聚集在黑曜石海滩,将世代相传的航海星图刻在椰树纤维织就的沙画上。库斯托姆酋长常说,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鹞鱼的迁徙记忆,当季风转向的时刻,连刚学步的孩童都会对着西南方的海平线躁动不安。
如今赤道无风带正变得喜怒无常。去年旱季,教堂后的百年面包果树在某个溽热的午夜轰然倒地,裂开的树干里渗出从未见过的深紫色树脂。渔人们常念叨二十海里外的珊瑚坟场——那些曾经彩虹般绚丽的鹿角珊瑚,如今像老酋长掉光的牙齿,在酸化海水里泛着苍白的死寂。但每当潮水漫过村口的珊瑚石界碑,妇女们依然会用露兜树叶包裹着发酵木薯,男孩们依旧攀上三十米高的椰树冠,像他们的曾祖父们一样摘下第一个熟果敬献神灵。
日落时分,我总爱赤脚走过潮水退却的礁盘。寄居蟹背着螺旋状的房子在霞光里迁徙,海星的腕足拂过我的脚踝,如同祖先的魂灵温柔的叮咛。暮色中的渔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星子,而我们用棕榈叶搭建的家园,正在这浩瀚的深蓝里固守成最明亮的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