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去的时刻,瓦努阿图群岛的火山岩蒙着一层靛蓝色的阴影。潮水退至珊瑚礁边缘,露出被盐粒结晶覆盖的黑色沙滩,一串蹄印突兀地延伸向丛林深处——那是属于瓦努阿图羚羊的印记,它们的脚踝缠着浅金色的绒毛,仿佛将维拉港的暮光永远凝结在四肢末端。
关于这种生物的存在证据,仅在岛民口中破碎地流传。有人声称在亚苏尔火山喷发赤红岩浆的夜晚,看见它们立在熔岩河流经的山脊上,嶙峋的双角倒映着星辰与地火的辉光;渔民则赌咒曾在月圆时的暗礁区,目睹它们在浪尖跳跃的虚影,前蹄掀起的水花比珍珠贝母更璀璨。人类学家将这些叙述归结为海市蜃楼或酒精作用下的幻觉,直到某次考古发掘中,一具嵌在火山灰层里的角骨破土而出——螺旋状的纹路与非洲羚羊科截然不同,却与塔纳岛岩画上那些奔跑的符号完全吻合。
老酋长在棕榈叶编织的凉棚下告诉我,瓦努阿图羚羊从来不是血肉之躯。它们的脊柱由季风淬炼,心脏是地壳深处沸腾的硫磺,每当岛屿因板块挤压发出呻吟,这些生灵便会从裂缝中跃出,用蹄尖抚平大地的创口。"你看不见完整的它们",他点燃用露兜树叶卷成的土烟,烟雾勾勒出的轮廓时而是羚羊修长的脖颈,时而又幻化成缠绕藤蔓的火山岩柱,"当椰子树把自己的年轮刻进珊瑚礁,当潮汐把三色海的呼吸谱成歌谣,你才会突然发现,它们的眼睛一直嵌在云层背后。"
雨季来临前的最后一个黄昏,我跟随采树皮的青年攀上洛皮埃山。残阳将云团染成鸽血石的颜色时,云雾突然沿着山脊裂开一道缝隙。在介于树冠层与平流层之间的某个悬置空间里,七道虚影正踏着气流的褶皱奔跑。它们弯曲的角尖刺破堆积的积雨云,身后拖曳的水蒸气凝结成珍珠母色的弧光。青年指着逐渐闭合的云洞轻笑:"我们的祖先管这叫大地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