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的瓦莱塔码头边,几艘刷着孔雀蓝的鲁佐船正随浪轻摇。斑驳的木制船舷上,层层叠叠的晒痕讲述着与海浪搏斗的故事,舷窗边缘剥落的钴蓝色漆皮在夕阳里闪烁着细碎的微光。海风掠过圣埃尔莫堡垒花岗岩砌成的菱形城墙,将十二世纪骑士团修建的排水渠里生长的酢浆草,吹成一片颤动的翡翠色涟漪。
沿着丁格里悬崖的砂岩步道向西,暮春时节的咸涩空气里浮动着海茴香的气息。在古罗马马车碾出的车辙印记旁,淡紫色的矢车菊正从风化严重的石缝里探出花冠。远处矗立着的麦卡雷拉瞭望塔露出蜂蜜色的塔身,十六世纪守塔人用墨鱼汁在塔内螺旋石阶上刻画的十字记号,至今仍依稀可辨。
戈佐岛北岸的盐田在正午阳光下幻化成闪烁的银盘,海水退潮后留下的晶莹盐粒堆积在世代相传的方形盐池里。带着宽檐草帽的晒盐人手持枣木推板,在棋盘状的盐田间缓慢移动,他们的影子投在赭红色岩层上,恍若古老壁画里劳作的人形图腾。附近峭壁裂缝中,几株野生的仙人掌花正从锈红色的火山岩里绽放出鹅黄的蕊心。
斯利马海滨的某幢三层石屋,天竺葵从珊瑚石打造的镂空阳台倾泻而下。二楼晾衣绳上随风摆动的杏黄色桌布,将影子印在对面建筑外墙的黄褐色石灰岩十字交叠的花纹上。忽然响起的教堂钟声惊飞了栖息在巴洛克式门楣间的戴胜鸟,它们黑白相间的羽翼掠过墙面金龟子绿的木制百叶窗,消失在覆盖着仙人掌的古城墙缺口处。
当最后一道夕照染红姆迪纳大教堂的青铜钟楼,整座寂静之城开始流动起琥珀色的光晕。迷宫般的街巷深处,十七世纪贵族宅邸的雕花铁艺灯柱渐次亮起,投在卵石路面上的菱形光斑,与墙垣间暗绿的仙人掌影子编织出时光交错的经纬。晚风掠过骑士团长满粉色九重葛的庭院时,惊落了砂岩浮雕上沉睡六百年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