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咸涩海风挤进铁窗缝隙时,伊萨姆伸手接住了正往下滴落的露水。这是他入狱第三个月掌握的生活智慧:雨季的清晨五点二十分,南太平洋的潮湿空气会在金属棚顶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沿着锈迹斑斑的横梁坠落成一串透明的珍珠。他用破旧的塑料瓶接住这些淡水,旁边的黑人狱友彼得正熟稔地编织棕榈叶凉鞋——这种传统手工艺品将在十小时后出现在维拉港的游客集市,换取的利润部分填补监狱运营费用的空缺。
在仅有21.6平方米的开放式监舍里,三张双层铁架床贯穿了不同的人生切面。上层铺位蜷缩着涉嫌盗用公款的澳大利亚商人,他每天用铅笔头在《圣经》空白处写申诉信;中间的床板下方悬吊着渔网编织袋,里面装着土著青年约翰逊的全部家当——贝壳项链、开椰器和一本被翻烂的《皮钦语词典》;伊萨姆在靠近地面的角落铺开草席,那里能清晰看到混凝土墙面上的涂鸦:褪色的航海星图旁边歪歪扭扭画着现代监狱管理条例,某任狱长用粉笔写下的“改过自新”字样正在海风的啃噬中片片剥落。
这座始建于殖民时期的监狱至今保留着吊脚楼式建筑结构,腐烂的木板在雨季总会渗出混杂着盐分与霉斑的气息。典狱长办公室悬挂的司法体系流程图显示,现代西方法律条文与库斯托姆习惯法共同构成了审判依据。伊萨姆的案卷里就有这样的双重印记:盗窃罪的刑事判决书下方,附着大酋长用红色印泥加盖的和解协议——他必须为被害人种植五十丛芋头作为物质补偿,并完成三次传统的“纳肯纳肯”羞辱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