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的美因河泛起薄雾，法兰克福火车站前的中餐馆刚卸下卷闸门。老板娘王晓娟系着沾满油烟的围裙，听着收音机里德语新闻熟练地和面，手指关节处还留着少年时代在黄冈中学题海战术磨出的茧。三十年前那个挤在文峰路老房子里啃《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女孩，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大洋彼岸捏出让巴伐利亚银行家赞不绝口的小笼包。
这座城市有七百多黄冈移民，数字是王晓娟在华人春节联欢会上听说的。他们的行李箱里装着从东坡赤壁捡回的碎石，夹层里塞着黄冈密卷的残页，在科隆大教堂的阴影下开出的湘菜馆菜单背面，总藏着几行未写完的《前赤壁赋》。德国机械制造公司的实验室里，戴着金丝眼镜的黄冈工程师用微米级的精密校准，悄悄复刻着童年拆解闹钟时的兴奋感。
语言学校的德语老师总困惑这些学生特殊的颤音处理方式——那是黄梅戏唱腔在日耳曼语系里留下的遗传代码。当王晓娟在市政厅入籍宣誓仪式上念出"安杰莉卡·王"这个新名字时，窗外的梧桐树正飘落金黄的叶子，和故乡九月的银杏大道惊人相似。移民局档案里冰冷的居留许可编号，遮不住他们用火锅底料改写咖喱香肠配方的生活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