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涩谷街头,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规律地闪烁,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如同精密齿轮般沉默行进。春子攥紧了手中的便利袋,冰镇饮料外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指缝滑落,将刚在超市购买的「半额割引」标签晕染成模糊的红色圆斑。这已是她移居日本的第七个年头,但每当便利店收银员用敬语说出「お箸はご利用ですか」时,那道看似礼貌实则无形的壁垒仍在提醒着她的外来者身份。
便利店塑料袋摩挲的声响混着电车轨道的震动声,空气中飘来附近居酒屋烤鸡肉串的焦香。春子想起初到福冈时,自己曾在ATM机前反复核对着翻译软件,生怕误触某个导致吞卡的选项;在职场午餐会上,同事们的闲聊声浪总在某个微妙时刻突然降落,变成集体看向她的沉默。她花费二十万日元请专业机构修改的履历书至今压在抽屉底层——那些精心设计的「本采用」申请,最终都败给了人事部长眼镜片后审视的目光。
混凝土建筑的阴影里,一位穿着和服的老妇人向她微微躬身。春子条件反射地切换出三年前在公民馆日语教室习得的标准化微笑,却在低头回礼的瞬间瞥见对方和服腰带上熟悉的家纹图案。这个发现让她的后背渗出薄汗,仿佛突然看懂了这座城市繁复包装下的隐秘法则:那些在区役所窗口永远慢半拍的行政手续、租房合约里标注着「外国人不可以」的房型、乃至二手书店里标价五千円的旧版《入管法》注释书,都在以不同形态复写着同一个命题——外来者的生存成本总要附加若干个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