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新宿区的街头，混合着日语、汉语和越南语的交谈声在拉面店的蒸汽中氤氲开来。2018年的日本街景悄然发生着变化，便利店收银台前的外籍员工用略显生硬的日语说着"いらっしゃいませ"，建筑工地上的安全标识开始出现中英日三语版本。这个素以单一民族国家自居的岛国，在少子老龄化与劳动力短缺的双重夹击下，正经历着从"移民禁忌"到"选择性接纳"的转折。
当年4月实施的新版《出入境管理法》犹如一道分水岭，将日本的移民政策切割成两个时代。技术实习制度的漏洞修补与特定技能签证的创设看似矛盾——前者试图堵住"现代奴工制"的制度缺口，后者则为建筑、农业等14个紧缺行业打开35万蓝领劳动者的准入通道。法务省数据显示，持特定活动签证的外国人较上年骤增40%，其中越南籍劳动者占比突破三成，中国籍技术人才则在IT、金融领域形成聚集效应。
横滨中华街的和服体验店老板小林美奈子，切身感受着这种转变。她的员工名单上，中文名字与日本名字各占半数，"以前聘用外籍员工需要担保公司层层审核，现在只要通过特定技能考试，办理在留资格明显便捷许多。"但制度红利的背面，语言学校的教室深夜依然灯火通明，越南青年在汉字教材上标注罗马音，中国程序员带着耳机猛攻N1模拟试题，所有人都清楚：日语能力仍是打开晋升通道的万能钥匙。
大阪某汽车零部件工厂，32岁的菲律宾技工桑托斯指着安全帽上的二维码说："这个月工时核对都在手机端完成。"日本政府推行的外籍劳动者支援APP，整合了劳动合同查询、母语咨询等26项功能，数字平台的建设进度却追不上现实需求。神户某越南人教会每周举行的法律咨询会上，关于超时劳动克扣工资的申诉仍占七成，京都大学生进行的抽样调查显示，38%的外国劳动者从未接受过职业安全教育。
埼玉县川口市的"小马德里"社区，西班牙餐馆与南美杂货店鳞次栉比。第二代移民子女在放学路上自然地切换日语和葡萄牙语，地方教委推出的多语言入学指南涵盖9国文字。这种微观层面的文化交融，倒逼着宏观政策的调整——2018年底，日本首次将"多文化共生"写入第3次出入境管理基本计划，东京都厅开始培训公务员使用多语言接待系统。当涉谷的跨境汇款所取代传统邮局成为新地标，这个国家在矛盾中摸索的移民治理之路，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