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海面像蒙着烟灰色薄纱的玉盘,几座黛色岛屿自其中浮凸,仿佛创世之初被随意撒落的墨点。瓦努阿图群岛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浪花在珊瑚礁上撞成碎银,与远处火山口蒸腾的白烟遥相呼应——这里的大地与水域始终在进行某种秘仪般的对话。
八百公里长的岛链如同上帝打翻的珍珠匣,北部的火山岛尚在喷涌炽烈岩浆,南部的珊瑚礁岛已沉淀出雪白宁静的沙滩。站在塔纳岛火山观测点,亚苏尔火山低沉的轰鸣从脚下传来,带着硫磺气息的暖风掠过耳际。当地人说这是大地母神在喘息,每一次喷发都是她在重新整理自己的羽毛。火山灰滋养的土壤里,芋头和香蕉叶终年舒展着翡翠般的叶片,赤脚踩过温热的黑土地,能感觉到某种原始生命力正沿着脚底往上攀爬。
浅海处的蓝洞像被打碎的棱镜,日光经过水波折射化作游动的光斑,珊瑚丛林里穿梭着荧光色的鱼群。当独木舟划破镜面般的水域,船首触碰到的不仅是海水,还有载着祖先魂灵的波纹——美拉尼西亚人相信每个浪峰里都蜷缩着故事,潮汐进退间,逝去渔民的歌谣正与火山女神的情话互相缠绕。
暮色降临时分,火山口的红光与晚霞连成一片。穿草裙的舞者踩着细沙起舞,脚踝贝壳铃铛的脆响混入潮声,篝火跃动的影子在岩壁上演绎着半人半鲨的传说。黑夜吞噬最后一丝光亮的瞬间,南十字星恰好悬在火山口上方,如同给沸腾的熔岩洞窟盖上一枚星辉镶嵌的玺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