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是一瓶被打翻的橙子果酱,沿着加勒比海的边缘流淌下来,将圣基茨岛嶙峋的火山轮廓涂抹得愈发柔和。当游轮码头的喧嚣被海风揉碎,成群的帆船收起白帆变成剪影,穿人字拖的旅人便会循着木质路牌上褪色的贝壳装饰,在棕榈叶编织的阴影里找到那间半陷在沙滩里的屋子。
海浪正在重复冲刷三十六年前某位水手埋下的朗姆酒瓶,咸涩的水汽里混着青柠与薄荷的锋利香气。藤编吊灯在珊瑚色墙面上摇晃时,戴玳瑁耳环的酒保会用钢制雪克壶敲击黄铜吧台,三短一长的节奏像极了上世纪往来商船约定的雾角暗号。铸铁风扇搅动着凝滞的暑气,把某个法兰西游客哼唱的香颂撕成飘散的絮语,又同隔壁桌英国老绅士袖口漏出的威士忌烟熏味悄悄缠作一团。
白陶罐里的木槿花开得正艳,却敌不过此时天穹的瑰丽。酒单第二页手写的“飓风之眼”尚在杯中旋转着龙舌兰的炽烈,落日已坠入盛着海盐焦糖的玻璃盏——那是吧台尽头白发妇人坚持要用菠萝汁调制的特饮,据说能让人看见三十七种层次的黄昏。当第一颗星子坠落在冒着气泡的莫吉托里,沙滩某处忽然响起钢鼓的空灵震颤,仿佛整个岛屿正随着潮汐的呼吸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