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开木质的百叶窗，地中海的阳光立刻滚进房间，混着咸味的海风掀起了书桌上的信纸。楼下面包房烘烤可颂的黄油香顺着楼梯盘旋而上，石板路上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这是在马耳他第三个被咖啡香唤醒的早晨，移民顾问口中"欧洲的后花园"，正用真实的烟火气将我包裹。
七平方公里的岛国像个微缩盆景，海岸线镶着孔雀蓝色的裙边。沿着瓦莱塔起伏的街道行走，手中冰镇的Kinnie汽水渗出细密水珠，转角就会撞见某位骑士团后裔的古老徽章。当地人总爱在阳台上侍弄整排紫红色三角梅，晾衣绳在楼宇之间编织成网，邻居老约瑟芬会从三楼吊下竹篮，塞给我两个刚摘的无花果，她的马耳他语带着弹舌音，像地中海跃起的浪花。
移民局的玻璃大厅里，蓝衬衫工作人员用英式严谨核对我的文件，窗外的棕榈树影在证件照拍摄灯箱上摇曳。那些准备材料的不眠夜，焦虑等待批复的三个月，此刻都化作柜台递来的居留卡温度。选择这个连接欧非大陆的岛国定居，或许因为每次去戈佐岛渡轮上，总有陌生人分享自制Ricotta馅饼；也可能由于十二月寒潮侵袭北欧时，我还能在斯利马海滨踩着夹脚拖追落日。
圣朱利安湾的渔市总在凌晨三点开张，裹着头巾的渔妇们用布满茧子的手分割剑鱼，银鳞在探照灯下划出流动的光带。我学着当地人在加油站旁的家庭餐馆点炖兔肉，刀叉碰响间听老板用意大利语接电话，转身又和送货员切换马耳他语。这个曾被腓尼基人、阿拉伯人、诺曼人轮番统治的岛屿，把千年文化沉淀成街角突然出现的巴洛克教堂，混合着隔壁阿拉伯水烟馆的薄荷味。
办理医疗保险时认识的叙利亚医生邀请我去参加婚礼，新娘的黄金头饰压着曳地的蕾丝头纱，宾客们跳着圈舞把玻璃杯顶在头上。此刻坐在姆迪娜古城墙下的柠檬树下写信，远处港口的渡轮鸣笛惊飞鸽群，忽然读懂了这个岛国移民史上的密码：所有穿越地中海的漂泊者，终会在某片橄榄树林里找到生根的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