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海风裹着咸涩的水汽漫过瓦莱塔石头街巷。玛雅踮脚取下挂在黄铜挂钩上的竹制蒸笼，笼屉底垫着的芭蕉叶是三天前央求鱼摊老板娘留下的。面粉簌簌落在大理石台面时，亚德里亚海的第一缕阳光正爬上她小麦色的手腕，将那些在北平胡同里偷师的揉面技法镀成流动的金色。
发酵好的面团在掌心蜷成胖月亮，玛雅总疑心西西里岛运来的红豆比后海那家老字号的少了些霜糖。石砌窗台外，卖无花果的小贩推车碾过十五世纪的石板路，车轱辘声让她恍惚看见穿灰布衫的老阿嬷掀开蒸笼，白茫茫的雾气漫过鼓楼斑驳的朱红城墙。那年交换生宿舍的暖气片烘着李院士硬塞的搪瓷罐，红双喜字样里琥珀色的豆沙，终究随着胡同拆迁变成了明信片上的邮戳。
铸铁锅里的水咕嘟作响，玛雅将绣着马耳他十字的茶巾覆在笼屉上。八角茴香混着薄荷茶的气息在厨房游荡，像极了南锣鼓巷糖炒栗子铺子前那株歪脖子枣树。当蒸气在彩玻璃窗上蜿蜒出龙舌兰的纹路时，那个教她用马耳他蜂蜜代替麦芽糖的声音，仿佛又随着地中海的潮汐涌上来：“面团记得要三醒三发”——可北京干燥的秋风，怎及得上海岛晨雾的湿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