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滑板碾过瓦莱塔清晨的沥青路面，海风裹着咸味撞碎在石灰岩城墙的褶皱里。我在总督府广场的弧形石阶前第三次调整护腕，抬眼望见圣约翰大教堂的金色穹顶恰好切割开粉橘色的晨曦——这画面总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把堂兄的破旧滑板偷推到鱼市斜坡时的心跳，板轮与凹凸不平的方石路面撞击的声响，像极了马耳他渔民们世代传唱的ghana民谣里断断续续的喉音。
地中海岛屿的滑板轨迹注定不同。当巴黎伦敦的滑手在专业滑板公园腾空时，我们揣着砂纸在戈佐岛废弃采石场的天然弧面上打磨ollie的起跳角度，在姆西达社区篮球场水泥地裂缝间练习manual平衡，甚至把圣朱利安斯海边防波堤的礁石缺口当作天然的grind杆。八年前当我用三个月伙食费邮购第一块专业滑板时，全岛能找到的同好不超过二十人，现在斯利马海滨的PjazzaTaxi广场每到日落时分，各色板面撞击地面的脆响能与教堂钟声形成奇妙的和弦。
老水手们至今不理解这群在历史遗迹间穿梭的年轻人。去年在姆迪娜古城门练习boardslide时，守城人举着报纸追出半条街，直到我的板尾在圣罗莎教堂后巷的斜坡腾空，他举着掉落的圆框眼镜愣在巷口，夕阳给我的影子镶上城墙般的金色轮廓。这样的对峙与和解每天都在发生：市政厅起初派人清理我们在Floriana停车场用粉笔画的训练标记，如今却默许了那些彩色线条在沥青上生长成另类地图——毕竟议员们发现，周六清晨在议会大厦台阶上练kickflip的少女，和他们家玩滑板车的孙子常分享同一包糖果。
板轮与石路的每一次摩擦都在重新定义这座岛屿的形态。上个月在圣保罗湾完成treflip时，四岁的小观众突然用马耳他语喊出"Ġebeltal-pedal"（飞轮之石），他母亲笑着解释这是孩子自创的词汇。或许某个世纪后，当考古学家拂去马耳他巨石庙表面的尘埃，会在某块巨石底部发现磨损的聚氨酯痕迹——就像我们今天在哈加尔奎姆神庙发现的古代车辙那样，成为文明交叠的鲜活印记。远处港口传来渡轮悠长的汽笛，我知道今天该去码头区检查新滑板公园的水泥浇筑进度了，那里即将诞生地中海第一个依自然地貌设计的滑板广场，而我的旧滑板轮里，还嵌着三年前在蓝窗遗址崩塌前最后一次飞跃时卡进的珊瑚碎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