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新宿站西口的十字路口,霓虹灯牌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出五彩光斑,穿西装的上班族与我擦肩而过时,衣摆掀起若有似无的线香气息。来日本的第三个月,我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下"真正的移居不是改换居住坐标,而是把浸泡了三十年的文化血液,一寸寸置换成年轮里陌生的琥珀"。脚边的自动贩卖机发出清脆的"叮咚",300円的罐装黑咖啡滚落时,突然想起家乡小城永远静音的茶水间里,漂浮着碧螺春的搪瓷缸。
我的日语老师渡边曾用红色墨水在作业本批注:"助词用错会泄露外来者的身份,就像和服腰封错系成杨桐结。"便利店收银台前反复练习的"レジ袋要りません"卡在第七次,背后主妇团体的私语织成细密的网,我才明白语言通关考试上的满分,不过是在真实生活表层敲开的裂缝。涉谷PARCO顶层的艺廊里,奈良美智的大眼女孩凝视着每位驻足者,那些被异乡的孤独豢养出的倔强线条,原来早就在美术馆与打工的深夜食堂之间,长成了身体里新的暗礁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