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阳光依然恋恋不舍地攀附在瓦莱塔的蜂蜜色城墙上,我站在公寓的铸铁阳台上,看着街角面包店飘出最后一缕茴香面包的焦香。卖报的老约瑟夫正把没卖完的时报塞进斜挎包,铁质推车碾过青石板时的叮当声让我想起三年前初到马耳他那天,海关人员接过我递错的入境卡时无奈的微笑,那指尖触碰的瞬间,掌纹里渗出的细密汗珠洇湿了纸张边缘。
语言学校的薄荷绿窗帘总在下午四点被海风掀起,裹挟着咸涩的叹息扑在课桌上。伊莎贝拉老师把动词变位写在褪色的黑板上,尘粒在光柱中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当她纠正我总把"Ċaw"(再见)发成"Chow"时,垂在耳际的银发便会跟着音节摇晃,像极了斯利马港口那些随浪起伏的船桅。我渐渐能从杂货铺老板娘连珠炮似的马耳他语里,分辨出她是在抱怨洋葱涨价还是夸赞我的亚麻裙好看。
圣约翰大教堂的青铜钟声总在周末漫过维多利亚街的红砂岩建筑,把广场上的鸽子惊得四散飞起。多米尼克把摩托车停在教堂后巷,后座绑着从戈佐岛带回的仙人掌果。他修长的手指剥开毛刺时,阳光正好落在他小臂的十字架纹身上,那是我去年生日他跳进科米诺蓝湖为我捞珍珠时留下的印记。汁液染红指尖的瞬间,我忽然发现岛上野生的霸王龙蓟和故乡的蒲公英一样,总把种子交给漂泊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