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里有种潮湿的盐粒感,蹭在眼皮上微微发痒。机场的混凝土跑道向海平面延伸,仿佛下一秒就要溶解在靛蓝色的波纹里。穿草裙的工作人员用夹杂法语口音的比斯拉马语催促登机时,我背包侧袋的半颗火龙果突然滚落——三天前诺果村的孩子塞给我的,果肉在热带阳光下氧化成了绛紫色。
舷窗外的积雨云正在堆叠。来时的航班上,邻座老人曾用贝壳项链占卜天气,此刻他预言的雨水终于倾泻而下。雨帘中,送行的当地人在停机坪边缘跳起“纳卡玛”舞,藤蔓编织的头饰在风里摇晃成虚影。那些在伊苏尔火山口抛掷圣石的黄昏,在蓝洞浮潜时缠绕脚踝的水草,突然被雨水冲刷成深浅不定的马赛克。
机舱门关闭的瞬间,有个戴木雕面具的男孩从廊桥尽头跑来。他手里举着的分明是我昨天遗失在塔纳岛的贝壳耳环,雨水却把他的身形稀释成透明色块。引擎轰鸣吞没了所有潮湿的尾音,跑道边缘的凤凰木正在暴雨中落下猩红花瓣,像某个原始部落未完成的图腾。
当机身挣脱地心引力的刹那,机翼切割开雨幕,露出底下翡翠色的珊瑚礁。那些被我们称为“度假天堂”的岛屿正迅速缩小为散落的贝壳,而半个月前在维拉港码头遇见的独木舟,此刻或许正扬起棕榈叶帆,驶向更南方的暴风圈。在安全带指示灯熄灭的蜂鸣里,我摸到口袋深处三枚发热的瓦图硬币,金属边缘还沾着圣泉水咸涩的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