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巷子里飘着鲣鱼高汤的香气，我站在七层公寓的阳台上，看着乌鸦掠过晾衣杆。晾晒的被单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楼下一户建屋顶的青苔，像块发霉的抹茶羊羹。自动贩卖机的蓝光在薄雾里明灭，叮咚声里夹杂着独居老人咳嗽的回音。这个国家的时间流速似乎不同，便利店关东煮的白气永远匀速上升，而我的手表指针总在电车进站时突然加速。
便利店收银台的阿姨第三次纠正我「箸」的发音时，睫毛膏结块的睫毛轻轻颤动。她身后排列整齐的饭团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海苔与塑料膜之间保持着精确到毫米的礼貌距离。我攥着找零的五百円硬币，金属边缘在掌心压出浅红色的印痕，比日语能力考试N2证书上的钢印更真实。
地铁站的升降梯停运第三周，我抱着超市采购的食材爬螺旋阶梯。冷冻乌冬面的塑料袋渗出冰水，顺着腕骨流进袖口。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从左侧快速超越，皮鞋跟敲击铁板的声音像某种摩尔斯密码。转角镜里闪过无数张相似的面孔，我的倒影在镜面拼接处被切割成不连贯的碎片。
梅雨季的第十一天，榻榻米缝隙钻出霉斑。我跪坐在泛黄的草席上填写住民票，圆珠笔尖在「配偶」栏悬停太久，晕开一小片蓝色墨迹。窗外雨帘模糊了儿童公园的秋千，有个穿透明雨衣的小女孩正在收集银杏叶，那些金黄的扇形叶片躺在她手心，像神明撒落的硬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