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玻璃窗时，我在那家古董首饰店停下了脚步。橱窗里的蓝像是海水从不同角度折叠出的光谱，光线游移间，原本清淡的矢车菊蓝渐渐沉淀成某种浓郁的靛青——后来店员告诉我，这种随光线流转的颜色叫做"马耳他蓝"，是威尼斯商人运来的钴料与地中海盐雾经年累月才会诞生的颜色。
我总说你像水。不是春日里叮咚的溪涧，而是月光下会呼吸的海，发梢带着咸涩的风，眼睛永远含着潮湿的雾气。那天在奥兰多码头，你赤脚踩在被晒得滚烫的木栈道上，绸缎裙摆正巧落进一泊阳光与阴影的交界，上半截是流动的碎金，下半截却像坠入深海的星星。你回过头对我笑，睫毛上跃动的光斑让我忽然明白，原来蓝色也会灼人。
天鹅绒盒子里的戒指正中央，悬浮着一滴凝固的暮色。它不像钻石那样需要光线的殷勤献媚，反倒像深夜涨潮时的浪涌，裹着几个世纪前沉船里锈蚀的航海钟、镶嵌珍珠母贝的梳妆匣，还有吉普赛巫女缝进布囊的月相碎片。戒圈内缘刻着十四世纪马耳他骑士的箴言："守护比占有更接近永恒"。
记得吗？去年我们在戈佐岛蓝窗坍塌前的黎明并排躺在礁石上。你裹着羊绒毯打哈欠，说脚下这片海经历过七次日升月落后就会改变轮廓。而此刻攥在我手心的蓝，是采撷了最后一缕穿透蓝窗的光线，掺入淬炼至暗时的火彩，才凝固成永不褪色的潮汐。当教堂尖顶被夕阳点燃的瞬间，我会替你戴上这枚迟到的月光，让它代替我说出那些被海风吹散的誓言：所有的消散与流逝中，请允许我成为你唯一的恒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