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门打开的刹那，温热的海风裹着咸涩的潮湿扑面而来。我攥着写有"BulaVanuatu"的入境卡穿过廊桥，尚未从十小时飞行的恍惚中抽离，视线已被停机坪外的热带丛林撞了个满怀。鹦鹉绿、竹叶青、翡翠碧的树冠在天际线翻涌成浪，几朵鸡蛋花斜斜掠过防风网，像被风剪碎的云絮。
入境柜台后穿花衬衫的工作人员哼着歌敲章，耳畔错落的英语与法语交谈声间，传来当地人用比斯拉马语互道问候的喉音。行李转盘旁，接机司机举着写有我名字的椰壳板，黝黑的皮肤在正午阳光下泛着檀木般的光泽。"欢迎回家，"他眨眨眼递来一串贝壳项链，天然孔洞里还凝着太平洋的水汽，"这里的火山灰让土地太肥沃，连迎客的花环都长在树上。"
果然，步出维拉港国际机场的玻璃门，鸡蛋花树正把大把大把的奶白色星朵泼向柏油路面。车轮碾过落英时，某种熟透的芒果甜香突然漫进车厢。司机指着盘山公路下方忽隐忽现的翡翠色海湾："那是伊斯坦布湾，退潮时会出现蓝洞，海龟会在月圆夜游进去产卵。"
越野车绕过第七个挂着"SlowforCoconut"警示牌的山崖弯道时，成串风干的卡瓦胡椒在挡风玻璃前晃成金色帘幕。司机突然刹车，三只长尾狐蝠正慢悠悠从猴面包树横越公路，伞状的翼膜在夕照里透出葡萄酒般的玫红色。当我们最终停在茅草屋顶的度假村门前，天幕已变成天鹅绒质感的绀青色，星辰像被海浪冲上岸的夜光藻，亮得能看见南十字星座锋利的棱角。
侍应生端来的欢迎饮混合着诺丽果的酸涩与椰青的清甜，我忽然理解为何接机路上每个当地人都要说两次再见——"图塔瓦"是告别，"图马"却是明日再会的约定。就像此刻潮声中的瓦努阿图，刚在你掌心放下一颗温热的火山岩，又为下次相逢埋好了会发芽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