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尔本阴冷的冬季清晨登上飞往维拉港的航班时,我裹紧羊毛大衣的手肘不慎碰落了邻座女士的Kindle。这场意外开启的对话,意外地拼凑出瓦努阿图的神秘轮廓——"那里的海水不是蓝色,是七彩的玻璃碎片",她抚摸着书脊上的贝壳挂坠,眼睛突然被记忆点亮,"但你要小心,机场传送带会直接晒在赤道的太阳底下。"
三小时后,机翼下的翡翠群岛刺破云层,珊瑚礁在浅海拖拽出乳白色的浪痕,像上帝失手打翻的调色盘。当舱门推开的热浪裹挟着鸡蛋花香扑面而来,我才真切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南纬17度的分界线上。澳洲大陆的规整秩序在此戛然而止,行李转盘果然露天敞在椰子树下,地勤人员赤脚在滚烫的混凝土上搬运箱子,脚踝的贝壳链子叮当作响。
沿着埃法特岛环海公路行驶,每个弯道都在颠覆认知。锈红的土路会突然被盛装的村民截断,他们头顶二十公斤的芋头柱,皮肤上火山灰与桑树汁涂抹的图腾尚未干透,却能用流利的英语解释这是为新生儿举办的"第一次呼吸"仪式。穿碎花裙的妇人蹲在独木舟上售卖木瓜,远处集装箱货轮正缓缓驶入澳洲航运公司的专用码头,现代与传统在咸湿的海风里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生。
在塔纳岛,亚苏尔火山永不熄灭的熔岩把夜空烧成暗红色。向导约翰尼的祖父曾将美军吉普车当作火山神显灵,如今他儿子在布里斯班留学,社交媒体动态里交替出现着卡瓦酒仪式和星巴克咖啡杯。当我踩着火山灰登顶,望见岩浆在脚下翻滚成金色河流时,忽然理解了这个国度的魔力——它像太平洋上的一块活体琥珀,将三万年的古老魂灵与当代世界的碎片,凝固成令人心悸的璀璨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