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阪港海萤广场的观景台上,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集装箱货轮的汽笛声扑面而来。我数着远处明石海峡大桥上闪烁的导航灯,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第十三次站在这里眺望濑户内海——距离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正好过去三个平成年号。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电子音在身后循环播放,混杂着关西腔的"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恍然惊觉自己早已习惯在寒暄时微微躬身的弧度。
移民中介的宣传册总爱用浮世绘风格的富士山作扉页,却鲜少提及东京都23区外那些沉默的卫星城。当我真正搬进埼玉县川口市的团地公寓时,玄关处尚未拆封的瓦楞纸箱堆成小山,其中有个箱子装着老家带来的青瓷茶具,在横滨海关开箱查验时碎了两只杯盏。管理员老太太送来手作的和菓子时,我正对着满地瓷片不知所措,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教我如何用金缮技艺修补裂痕,生漆混着金粉在裂纹上蜿蜒,仿佛某种隐秘的东方隐喻。
语言学校的樱花总在四月准时盛开,却永远追不上入管局窗口前蜿蜒的队伍。中国籍助教偷偷塞给我打工情报周刊,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募集"字样里,藏着池袋中华料理店后厨的油烟气与大田区零件加工厂的机床轰鸣。某个梅雨季节的深夜,我在新宿黄金街的居酒屋擦完最后一张桌子,店主突然用混着广岛方言的日语说:"王桑的手掌,已经长出和我们一样的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