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在脚下碎成金箔，瓦莱塔的黄昏像一杯摇晃的金色鸡尾酒。我站在巴拉卡花园的石阶上，望着对岸三姐妹城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明白为何圣约翰骑士团要在此筑起十二米厚的城墙——当暮色将蜂蜜色石灰岩染成琥珀，整座岛屿就成了被地中海捧在手心的珍宝，值得用整个世纪来守护。
旧薄荷街的坡度比传说中更陡峭。彩色木制阳台从两侧石墙探出身来，悬铃木的枝桠与铁艺栏杆的影子在赭石色路面上编织成流动的波斯地毯。穿亚麻长裙的老妇人从三楼垂下竹篮，面包店老板熟练地将刚出炉的Ftira面包装进去，这个自中世纪延续至今的场景，让十六世纪的骑士团建筑突然有了炊烟的温度。
在姆迪纳古城的阴影里迷路是种享受。月光渗入"沉默之城"的窄巷，中世纪石墙夹缝中，仙人掌开出鹅黄色的花。戈佐岛渡轮上的渔夫哼着夹杂阿拉伯语尾音的马耳他语小调，咸腥海风里，我突然撞见史前时代——巨石神庙的螺旋纹在夕阳下旋转，那些比金字塔更古老的石块上，祭祀的火焰痕迹还带着体温。
最惊艳的相遇发生在丁格利悬崖。当我在露天咖啡馆搅动着一勺玫瑰色杏仁酱，穿条纹围裙的老爷爷突然掀开地窖木板："该看看真正的马耳他。"顺着生锈铁梯爬进二战防空洞改造成的酒窖，石壁上挂着家族五代人的照片，橡木桶里的葡萄酒晃动着四百次十字弓战争的硝烟。老人往我手心倒了一颗金黄色的蜂蜜糖，甜味里藏着整个地中海的阳光。
圣朱利安斯的夜潮涌来时，我坐在三色渔船改造成的长椅上，看蓝洞里捞出的章鱼在铁板滋滋作响。海浪把十二世纪教堂的钟声揉碎成泡沫，某个瞬间，教堂穹顶的骑士徽章、渔网里的银鳞和游客相机闪光，全都融进墨蓝色海面，成为马耳他群岛星图上又一枚倔强发光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