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绽时,维拉港的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湿润拂过棕榈叶,独木舟在潟湖的玻璃水面上划出细密的波纹。这座被珊瑚礁温柔环抱的南太平洋之城,仿佛被时光遗忘在赤道以南的蔚蓝褶皱里。码头上,皮肤黝黑的商贩正用比斯拉马语吆喝着刚捕捞的鲣鱼,裹着碎花裙的妇女头顶一筐红毛丹,赤足踩过火山灰铺就的小路,每一步都踏出千年前波利尼西亚先祖迁徙至此的印记。
沿着瓦伊尼科文化村的木栈道深入,空气里蒸腾着树薯与卡瓦根茎的泥土气息。部落长老用燧石点燃篝火,吟诵起关于火山女神纳维拉赫的神话,沙画师的手指在火山灰上翻飞,勾勒出独木舟图腾与螺旋状的飓风符号。当夕阳将梅勒湾染成琥珀色时,岛民们敲响空心树干制成的鼓,少女们头戴木槿花环跳起“纳普安”舞蹈,裙摆旋开的热烈红云,与远处亚苏尔火山喷发的熔岩遥相呼应。
在二战遗迹密布的埃克尔顿港,锈蚀的登陆艇残骸已与珊瑚共生,美军留下的无线电塔被藤蔓缠绕成绿色方尖碑。潜水者从蓝洞浮出水面时,总会带回关于沉船的故事——1942年的钢铁巨兽正被砗磲贝与雀鲷装点成海底宫殿,鱼群穿梭在布满弹孔的舱室间,如同游弋在液态的时光琥珀中。而在隐秘的伊瑞科克岛,酋长仍用猪牙和草绳编织的货币交易芋头,女巫医调配的草药汁液里,沉淀着三十七种方言交织的古老智慧。
当雷雨云掠过伊玛奥山巅,维拉港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又酣畅淋漓。人们躲进藤蔓垂悬的露天咖啡馆,啜饮混着香草荚的阿拉比卡咖啡,看雨水在火山岩垒砌的教堂尖顶上溅起白雾。这座没有红绿灯的首都,让每个转角都成为相遇的契机——或许是法国殖民时期留下的面包房飘出可丽饼香气,或许是戴贝壳项链的孩童递来一颗熟透的诺丽果,又或许只是在潮水漫过的白沙滩上,遇见一只正在翻找寄居蟹的椰子蟹,它铠甲上的纹路,正暗合着南十字星亘古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