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法兰克福机场的玻璃幕墙上凝着薄霜,母亲攥着我的手腕站在海关通道前,父亲正用结巴的德语向工作人员解释我们的居留文件。行李箱里塞着十二罐母亲腌的雪里蕻,真空袋里的腊肠被德国海关警犬嗅了足足三分钟。那天我们谁也没说破,但都心知肚明——衣襟上沾着中国南方小城潮湿的霉斑,此刻却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下新的根须。
父亲在市政厅办理落户手续时总把"Fünf"(五)发成"夫翁夫",工作人员困惑的表情像面镜子,照出我们全家在德语阴阳词性中跌跌撞撞的倒影。母亲把菜市场标价牌上的数字描摹成田字格本上的汉字,却永远算不清超市里"买三赠一"的折扣陷阱。当邻居送来圣诞树形状的曲奇时,父亲郑重回赠的景德镇瓷盘在对方惊喜的赞叹声里,裹着丝绸的红盒子渗出某种微妙的文化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