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将瓦莱塔石灰岩砌成的城墙晒得发白,海风裹挟着咸腥掠过三叉戟形状的格兰德港,码头鱼市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裹着头巾的老妇人弯腰从藤编篮中取出还沾着露水的朝鲜蓟。圣约翰大教堂的钟声刚敲过十二下,街角面包房飘出的酵母香就变得愈发浓郁——这是马耳他人与午餐时光心照不宣的暗号。
沿着陡峭的台阶爬上老城某栋巴洛克式建筑的露台,铸铁栏杆上攀爬的三角梅在风中簌簌作响。系着靛蓝围裙的店主端来陶土罐炖煮的Fenek,兔肉浸润着月桂叶与本地葡萄酒的醇厚,叉子轻轻一碰就松散成丝,混合着慢火熬出的土豆泥,在舌尖铺开温暖的绒毯。隔壁桌的老水手正用黑麦面包刮擦着Aljotta鱼汤的陶碗底,混着大蒜、薄荷与番茄的浓稠汤汁,是他四十年来从未厌倦的海洋滋味。
露天市集的遮阳棚下,金枪鱼挞在油纸上滋滋渗出橄榄油的清亮,夹着Ricotta奶酪的Pastizzi酥皮簌簌落在报纸上。戴圆框眼镜的银器匠人放下錾子,从保温壶倒出最后一口Kinnie橙汁,柑橘的酸甜裹挟着苦艾的草本气息,冲淡了指尖金属的冷冽。两个放学归来的孩童蹲在石阶边,分享着用报纸包裹的Hobżbiz-zejt,硬皮面包夹着金枪鱼、刺山柑和熟透的番茄,番茄汁顺着指缝滴在十六世纪的骑士团纹章地砖上。
港口的渔船随着潮水轻轻摇晃,船老大们围坐在防波堤阴影里,传饮着铜壶里的仙人掌果酒。他们用粗粝的手指掰开刚捕捞的八爪鱼,沾点柠檬汁直接送入口中,谈论着清晨在戈佐岛海域偶遇的抹香鲸。远处新装修的玻璃幕墙餐厅里,年轻主厨正往传统炖菜里撒上可食用金粉,刀叉与瓷盘的轻响中,六百年的烹饪记忆正在与instagram滤镜悄然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