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关西机场的冷气开得过分慷慨。我缩在印满HelloKitty的毛毯里，数着传送带上第十三个转过去的行李箱——那只贴着哆啦A梦贴纸的28寸红色箱子，是我与故乡最后的脐带。海关人员接过在留卡时指尖微微下压的弧度，让我想起高中班主任批改作业时习惯性皱眉的模样。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与章鱼烧交织的气味，接机口的电子屏突然跳出"欢迎来到日本"，汉字夹着片假名，像撒在抹茶冰淇淋上的彩色糖粒。
便利店打工第三天，山田店长把鲑鱼饭团塞进我围裙口袋的瞬间，指甲边缘残留的创可贴蹭过我的手腕。他大概永远不知道这个寻常动作怎样惊醒了我的泪腺——上周在区役所填写住民票时，那个坚持用谷歌翻译逐字确认的公务员大叔，睫毛投下的阴影也是这般谨慎的温柔。梅雨季节的黄昏，当我踩着水洼避开骑自行车的主妇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伞尖不知何时学会了向左侧倾斜十五度。
语言学校的樱花树下，越南女孩美奈子教我分辨关西腔的"阿卡林"和标准语的"分からない"。我们共享的第三盒草莓大福沾着电子词典的荧光，屏幕里查不到的那个词汇，后来在居酒屋老板递来的热毛巾里找到了答案。他对着我练习五十音图时颤抖的"ら"行发音，往烧鸟上挤柠檬汁的动作却稳得像茶道老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