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他的阳光总是带着一种陈旧的蜜色，仿佛被海风浸透的羊皮纸在岁月里反复折叠。我踩着瓦莱塔起伏的砖红色街道，石缝间钻出的迷迭香沾湿了裤脚，远处教堂金钟撞碎云层，惊起一群扑簌簌的白鸽。穿亚麻衬衫的老人推开雕花木窗，阳台上晾晒的床单裹着咸涩的海腥味，与街角面包房漫出的黄油气息缠绕成螺旋状，钻进每个踮起脚尖张望的旅人鼻腔。
圣约翰大教堂的穹顶下，骑士团的青铜盔甲在彩绘玻璃的流光里渗出铁锈味。指尖抚过镌刻着八芒星的大理石墓碑，六百年前的战火与祷告凝固成石缝里的青苔。某个转角突然撞见姆迪纳古城的黄昏，蜜蜡色的城墙将暮色切割成菱形光斑，戴草帽的卖花妇人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轮车，车筐里紫红相间的银莲花还在滴落晨露。
三叉戟形状的海岛被海浪雕琢出镂空的蓝洞，乘小艇钻入岩壁时，船夫用混着意大利语腔调的英语讲述海妖传说。浪涛在洞穴深处撞击出管风琴般的轰鸣，一束阳光刺破幽蓝，照亮水下摇曳的银色鱼群，宛如诸神撒落的硬币在海底教堂的穹顶下闪烁。渔港边的露天市场里，缀着柠檬片的戈佐岛葡萄酒在陶碗中泛起涟漪，裹着头巾的妇人用铜勺敲打盛满橄榄的木桶，节奏应和着码头渔船起锚的号子。
当教堂钟声第七次揉碎晚霞，咖啡馆露天座的铸铁椅已镀上青铜色光泽。穿条纹衫的老人们用象牙柄烟斗敲击棋盘，棋子与大理石的清脆撞击声里，咸奶油般浓稠的时光正从薄荷茶蒸腾的热气中缓缓析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