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维拉港还笼罩在薄雾里,李红旗已经站在码头上清点渔获。咸腥的海风卷起他褪色的蓝布衫,右手虎口处被渔网磨出的茧子蹭过冰凉的铁皮桶,这个动作他重复了二十三年,连桶沿凹陷的弧度都与掌纹严丝合缝。三十七箱金枪鱼在电子秤上闪烁红光的时候,身后传来椰子壳滚动的声响,三个皮肤黝黑的孩子嬉笑着撞进他怀里,生涩的汉语混着比斯拉马语在晨光中跳跃:"李叔,妈妈说今天有台风。"
码头的铁皮棚屋在风中发出呜咽,李红旗摸出裤兜里的薄荷糖分给孩子,转头望向墨色翻涌的海面。1999年的那个黄昏也是这样暗沉的天色,他的渔船在诺和斯普尔礁石群失控,船头撞碎的浪花里突然冒出十几个划着独木舟的岛民,棕榈绳在暴雨中织成救命的蛛网。那个被海水泡得肿胀的黄昏,成了他在瓦努阿图的第一个黎明。
仓库铁门吱呀作响的声音打断回忆,工人马科扛着两箱冰碴尚未融化的鲣鱼进来,脖颈间的鲸齿项链沾着晶莹的盐粒。这个曾经用椰子换走李红旗半包香烟的少年,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中国李,"他用当地人的方式称呼这位老朋友,"帕马岛新装了卫星天线,今晚能看北京奥运开幕式重播。"铁皮屋檐下的阴影里,李红旗擦拭冰柜的手顿了顿,去年在福建老家病逝的母亲,终究没能看见他参与筹建的南太地区首座华文学校封顶。